第 36 章

　　“我很乐意让多琳来这里，我也一直想要一个女性助手，多琳她勤劳能干，如果她来我肯定能轻松一点，但是莉莉丝，你要怎么让多琳从公爵府出来呢？发生那种事情以后，又离开公爵府，她会遭受很多的流言蜚语，而且你的前任贴身女仆出现在商店里，也会引起别人的注意，如果要杜绝这个，就需要她像我们一样隐藏身份。可是，多琳能抛下她的家庭，隐姓埋名吗？”
　　莉莉丝想着赫卡特的话，从树上跳回自己的房间。
　　赫卡特说得没错，多琳已经从自己身边调走了，她不能再贸然地把多琳送走，否则多琳会承受更多的恶意揣测。
　　多琳是一个渴求爱的女人，不只是爱情，还有家人、朋友和大众。
　　她希望得到周围人，和大众的认可，所以她才会扮演着好女人的形象，迷失了自己。
　　多琳不可能像赫卡特一样，跟原生家庭切割。
　　莉莉丝也不希望被人知道自己在做商业，这是她的后路，也是她的秘密武器，护身符。
　　一旦这件事暴露，这个护身符就有可能变成催命符。
　　这真是一个难解的难题。
　　得从长计议，慢慢想办法……
　　莉莉丝摘下假发，脱去男装，换回骑士装。
　　要以什么理由把多琳送出公爵府，又要以什么理由把多琳顺理成章地送到赫卡特身边？
　　把男装和假发藏在暗格里，莉莉丝长长地叹了口气，关上了衣柜的门。
　　往好处想吧，虽然还没有具体的方法，但现在已经找到了一个方向。

　　莉莉丝推开卧室的门，坐在门口的人让她吓了一跳。
　　她提高了声音：“你在这里干什么？”
　　“啊，小姐！”丽萨转过身看了一眼，然后麻利地站了起来，一边拍着裙子，一边问，“您现在有事找我了吗？”
　　“不，没事。”
　　“小姐，您现在心情好点了吗，”丽萨跟在她的身后，“您这幅打扮，是要去练箭吗？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吗？我帮您拿剑好不好？”
　　莉莉丝被这一连串的问句吵得头疼，转头问：“我原来从未见过你，公爵为什么会选你做我的贴身侍女？”
　　“是我运气好吧，”丽萨闪着星星眼，“管家和女仆长一起挑选了几个女仆。女仆长介绍我的时候说我很老实，藏不住话，公爵大人就点了我。啊，我真是太幸运了。”
　　“……”莉莉丝笑了一声，继续往靶场走。
　　老实又藏不住话的女仆，看来管家和女仆长很想抓自己的错处。
　　“我从来没想过自己能成为小姐的贴身女仆，我真是太荣幸了，小姐，你不知道那天你审判约克的时候有多帅！我当时都要被你迷倒了，啊，我竟然能成为小姐的贴身女仆，简直像是做梦一样！”
　　丽萨确实是一个藏不住话的人，因为她几乎停不住话头：“一般来说，小姐的贴身女仆至少都应该是贵族小姐，可我只是个平民，我家只是普通人，这太令人惊讶了，要是家里人知道我成为了公爵小姐的贴身女仆，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呢。”
　　为什么要这么高兴呢，傻姑娘。
　　你已经被管家和女仆长预订成牺牲品了。
　　一个不够聪明，不够谨慎，又藏不住话的贴身女仆。
　　也就是一个定|时|炸|弹。
　　管家和女仆长会用你爆出的信息来攻击主人。
　　而主人又会因为你的泄密而生气。
　　恰恰因为你是平民，无权无势，所以才是最好的靶子。
　　一旦你腹背受敌，你又要怎么办呢？
　　傻姑娘。

　　莉莉丝走到靶场，拉起弓，射箭。
　　“啊，射中了射中了！”丽萨激动地拍着手，“好厉害啊，小姐，你好厉害啊！”
　　见她那么兴奋，莉莉丝问：“要试试吗？”
　　丽萨眼睛一亮：“我能试吗？”
　　这个反应出乎莉莉丝的意料，她原以为丽萨只是随便说说。
　　见她愣住，丽萨“啊”了一声：“对不起小姐，我是不是不应该这么说，你知道的，我不是贵族，没受过什么教育，也不懂规矩，在这之前，我一直在后院做杂工，几乎没有机会到府邸里工作。我是个粗俗的人。所以我不太明白，这种时候，我应该拒绝吗？”
　　“不，没事。”莉莉丝将弓塞进丽萨的手中，“你可以试试。”
　　丽萨马上笑了起来，学着莉莉丝的模样拉弓：“这样吗？”
　　“对……”莉莉丝有些惊讶，“你很有力气。”
　　“嘿嘿嘿，”丽萨说，“我还是有点力气的，我是打杂的嘛，所以有时候也会搬一些很沉的东西，公爵府要洗的床单搬起来就很沉呢。”
　　她松开手，箭斜斜地插入了地上。
　　“咦？”
　　“不是这样，你方向不对。”莉莉丝纠正着她的姿势，“要瞄准靶子，箭头不要下垂。”
　　这次的箭直射了出去，但还是没有射中靶子，擦着靶子而过。
　　丽萨懊恼地说：“哎呀，我真是笨。”
　　“不，对于初学者来说，你已经很不错了。”

　　莉莉丝忽然察觉到视线，转头看去。
　　抱着床单的多琳正呆呆地看向这边。
　　当视线交错的时候，多琳咬住了嘴唇，慢慢地垂下了头。
　　“啊……”顺着莉莉丝的视线，丽萨看了过去，“多琳替换了我的位置，那床单很沉的。”
　　她跑了过去，对多琳说了什么。
　　多琳摇了摇头，抱着床单走了。
　　丽萨懊恼地回来：“我想帮她抱床单，但是被她拒绝了，她说‘你是小姐的贴身女仆，不应该乱跑’……小姐，我是不是真的很没规矩？”
　　“……”莉莉丝忽然觉得兴致阑珊，“不练了，就这样吧，你去把信件给我拿过来。”
　　“好、好的，小姐。”

　　半个小时之后，莉莉丝惊讶地看着桌上堆积的繁杂信件。
　　“啊……”莉莉丝长出了一口气，拿起几个信封，教丽萨怎样整理信件，“你应该先把信件分类，可以按照时间分，也可以按照寄信人的身份分，递给我的时候，应该说清你的分类方法……”
　　丽萨的眉毛拧了起来。
　　莉莉丝挥了挥手中的信封：“你听见我的话了吗？”
　　“听见了，小姐……”丽萨小声嘟囔道，“可是我没办法那么做。”
　　“为什么？”
　　“因为我不识字。”
　　莉莉丝愣了一下，看向丽萨：“你……不识字？”
　　“是的，”丽萨不好意思地说，“只有贵族和有钱人家的男人才能去上正规的公学，而普通平民只能在教会学校中学习神学圣典，我小时候要照顾弟弟，弟弟长大了我要跟着妈妈做家务和手工赚钱，再长大一点，我就来公爵府了，没有那个时间去学习，我家只有弟弟会写自己的名字。”
　　“……”莉莉丝放下手中的信。
　　“哈哈，听说贵族小姐们都有家庭教师。”丽萨尴尬地摸着自己的脖子，“和小姐们比起来，我们真的是又蠢又笨又没有规矩吧……”
　　“不，不是这样，这不是你的错。”莉莉丝说，“人本应该生而平等。”
　　丽萨愣住了：“人……什么？”
　　她从未听说过这种话，她甚至不能理解这话的含义，但是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，她的心揪了一下，身上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。
　　“不，没什么。”莉莉丝想了想，拿出一张纸，“我教你认字吧。”
　　“真的吗，小姐！”
　　“是的，不过我只会教你最基础的字母和读音。”莉莉丝又抽出一本字典，“这本字典送给你，你不识字，却会说，那只要把读音和字母连起来以后，就可以对着字典自学了。”
　　“这个要给我吗？”丽萨双手接过字典，受宠若惊地摩挲着封皮，“这是我的字典吗？啊，我从来没有属于自己的书，这真像做梦一样！小姐，你太好了！”
　　莉莉丝笑道：“搬个椅子，坐过来吧。”

　　丽萨是个很刻苦的人，莉莉丝教了她之后，她就一边默念，一边捏着笔，在纸上一遍又一遍地写着。
　　她生涩地握着笔，字也写得扭扭曲曲。
　　“小姐，你看，这就是我的名字，对吧！”她举起纸，给莉莉丝看上面歪曲的字。
　　“对。”莉莉丝撑着手臂看她，“丽萨，你有什么梦想吗？”
　　“梦想？”丽萨低头写字，“嗯……赚很多钱吧。”
　　“然后呢？”
　　“然后就不用饿肚子了，如果钱够多的话，我就去商店街买蛋糕吃。”
　　她抬起头，对莉莉丝笑道：“到时候我也要给小姐买一个！”
　　莉莉丝愣了一下，然后笑了起来：“谢谢。”

　　其实最开始知道自己的贴身女仆被换掉，莉莉丝心里就很不舒服，她知道管家和女仆长都对自己不满，新换来的女仆很可能是他们的耳目。
　　但是他们却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直接，新来的丽萨的性格和她想象的完全不同。
　　这也许正是管家和女仆长的高明之处。
　　莉莉丝现在是王子的未婚妻，公主的朋友，阿博特公爵也对她最近的行为赞不绝口，管家和女仆长也看到了莉莉丝的手段，如果他们选择了莉莉丝不满意的女仆，不但无法赢得莉莉丝的信任，还很有可能引火烧身。
　　接下来的一周，莉莉丝一直过着与往常无异的生活。
　　锻炼，看书，练习弓箭和剑术，教丽萨认字。
　　但是身边没有了多琳。
　　她也再没看见过多琳。
　　所以虽然寄过来的信件堆积成山，但莉莉丝除了把赫卡特用化名寄过来信挑出来看了以外，其余的信件一件没拆。
　　在这种情况下，发生了一件让莉莉丝没有想到的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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