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112 章
这是一个空旷的村庄。
风从地上吹过,带走破碎的纸张,暴露在土路上的兔子快速地窜进了草丛里。
整个村子里空空荡荡,没有任何村民。
“这就是之前那个油腻的魔法师说过的地方吧。”塞赫美特说。
之前,弗朗西斯曾经说过,某个村子遭到强盗的洗劫,还被屠村。
弗朗西斯透露的信息是对的。
这里房屋的门都被破坏了,明显有被抢劫过的痕迹。
“啊……”贝斯蒂叹道,“本来还以为能够在这个村子里获得一些补给的。”
“那我们再搜搜吧!”狄赖兴奋地亮着眼睛,“再搜搜吧,说不定能搜出什么东西呢!”
上次搜村之后,她对于这种行动兴致十足。
“好吧,”莉莉丝点头,“那我们就找找吧,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强盗没有拿走的有用东西。”
女人们四散开来,莉莉丝也走进了一间屋子查看,查看屋子的过程并不令人愉快,因为很多屋子里还留着尸体。
从屋子残留的痕迹能推测出之前这里发生过的情景--桌子被掀翻,碗碟碎了一地,一具男尸倒在地上,墙上溅满了血迹,莉莉丝从男尸身上跨了过去,走进房间。
房间凌乱,被褥被掀开,露出女尸的脸,一旁的婴儿床上散发着恶臭。
莉莉丝停下脚步,她别过头,走出了屋子。
虽然贝斯蒂曾说过“我们就是强盗”之类的话,但是她们终归与这些真正的强盗不同。
整个村庄最大也最高的建筑是一个祈祷堂,它如塔一般矗立在村子中央,与其他房屋相比,它的曲线优美而流畅,外墙是纯洁的白色,七彩窗户拼出繁琐的图案,顶端矗立着神殿标志性的七尖角。
在没有足够财力建设小神殿的小村子里,经常能看见这种为了祈祷而建立的建筑。
从外形上看,村民们在这个建筑上耗费了大量心血。
可现在,它洁白的外墙变得焦黑,棕色的大门也因为高温而扭曲。
莉莉丝用剑砍断大门上的锁链,走了进去。
当看见里面情景的一瞬间,莉莉丝仿佛看见了地狱。
寂静的祈祷堂,充斥着一股夹杂着尘土憋闷味道的焦糊味。
通向神像的走道两边,排布着一排排烧焦的座椅。
而这些座椅上,坐满了尸体。
这些尸体已经烧得漆黑,看不出长相,他们低着头,手恭敬地放在腿上,保持着祈祷的姿势。
他们是最虔诚的信徒,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依然祈祷着神迹的降临。
可他们死了。
他们面前的班布尔神石像却在大火中安然无恙。
信徒们精心设计的五彩玻璃折射了阳光,照在这里唯一的庞然大物上。
神像被光笼罩。
圣洁而又威严。
它握着剑,高傲地俯视着座位上信徒们虔诚的尸体。
和走道中间的莉莉丝。
莉莉丝打了个寒颤,眼前这个情景简直令人毛骨悚然。
“那群强盗不是第一次抢劫这个村子,他们把这个村子当成粮库,抢夺财物,杀死男人,强|暴女人,凌|虐老人和儿童,每次他们来抢劫,村民们都会躲在这里祈祷,希望神明保佑他们。”一个男声从莉莉丝身后响起。
莉莉丝没有回头,而是握住了剑柄。
“一次又一次,一次又一次,他们总以为躲过这次,就能平安,他们总以为能永远幸运下去。”弗朗西斯从莉莉丝身边走过,“但是他们没有想到,这一次,强盗们趁他们聚集在这里的时候,把大门锁上了,还放了一把火。”
他走到神像下方,转过身,摊开手,看向莉莉丝:“看看这个,不惊人吗?究竟是怎样虔诚的心,才能让他们在被烧死前一秒还在祈祷,以至于被烧死以后,还保持着这样姿势,这可真是个奇迹,太令人惊叹了,不是吗?”
是啊,莉莉丝想,这里有几十个人,他们能忍受被活活烧死的痛苦,等待着神的降临,祈祷着灾难快点过去,却不能拿起武器,反抗那些强盗,这太令人惊叹了。
永远虔诚,永远期待神的恩赐。
即使那个神视他们如草芥。
于是他们虔诚地死了。
而那些作恶多端的强盗们活了下来。
弗朗西斯面向班布尔神像,做了个简单的祈祷:“也许这是好事,因为死在祈祷堂里,以后说不定能去天堂,他们以后不用每天提心吊胆,担心强盗了。”
莉莉丝“哈”地一声冷笑出声。
“你觉得荒谬吗?是的,你应该觉得荒谬,因为神不会保佑他们。”弗朗西斯走向莉莉丝,“他们离神太远了,神不会听他们的祈祷。”
莉莉丝立即拔出剑,但她的剑马上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飞。
弗朗西斯神情自若地问道:“你知道神会听谁的祈祷吗?”
莉莉丝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剑,慢慢后退。
弗朗西斯弯起嘴角:“魔法师。”
一股强大的推力将莉莉丝推到墙上。
“因为魔法师是最靠近神的人。”弗朗西斯走了过来,他伸出手,扶着墙,将莉莉丝困在双臂之间,“所以,对一个魔法师舞刀弄枪,可不是好主意。”
他靠得如此之近,以至于莉莉丝能明显感受到安全边界被打破的不安。
她直直地盯着他,不动声色地活动着刚才被推力震得发麻的手臂。
“莉莉丝·阿博特,”弗朗西斯肆无忌惮地打量她,“我从原来就对你很感兴趣,一直追寻着你的行踪,而你也没有令我失望,你与我见过的所有女人都不同,但你似乎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……哦,你摸我了,所以,这是你欲拒还迎的小把戏?”
他贴近她的耳朵,笑道:“当然,我不认为你完全没有心动,你看,你现在心就跳得很厉害。”
莉莉丝眯起眼睛:“我无法想象,最靠近神的魔法师,会在聚集着冤魂的祈祷堂里和别人调情。”
“魔法师和魔女,在充斥着死人的祈祷堂做点什么,这不是很刺激吗?”
“刺激?”莉莉丝也笑了,“哦,当然,因为你和那个东西一样,傲慢又冷血,以暴力征服为荣,毫无同理心。”
“如果这种话术是手段,那你成功了。”弗朗西斯笑道,“男人都喜欢有挑战性的猎物,我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,莉莉丝,你成功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。”
“真奇怪,”莉莉丝歪头,“你们为什么总是这么自信,总觉得别人所做的一切,都是为了吸引你们的注意?啊,是因为在你们的眼里,这世界都是在围绕你们而转的,所以你们才会自说自话,不顾他人意愿,这种自信可真令人羡慕……”
“你也应该自信,莉莉丝,你是一个女人,”弗朗西斯贴近她,气息急促,“女人是漂亮的生物,她们有柔顺的长发,细腻的皮肤,柔软的手,纤细的脚……”
莉莉丝嗤笑:“你像是一只饥饿的恶鬼,在赞美橱窗里的肉。”
“当然,你是美味佳肴。”
“不,我是人,”莉莉丝说,“人是有思想的危险动物,不是由你观赏把玩的物品。所以……”
她的笑意加深了:“她会对危险做出反击!”
随着莉莉丝的话,弗朗西斯轻佻的笑容消失了,他低下头,看向自己的右腹。
那里被一把匕首戳中,血从伤口溢了出来。
“你……”弗朗西斯捂住左腹,后退了两步,难以置信地看着莉莉丝。
“为什么人被推到墙边,会心跳加速?”莉莉丝握着匕首,“这不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么,当人们遇到危险,就会心跳加速,当一个人强力缩短身体界限,另一个人当然会紧张,因为那一瞬间产生的对危险的认知、会让人变得恐惧和软弱。”
人喜欢追求刺激感,或者安全范围内的刺激感,就像那些恐怖故事和极限游戏,极限运动一样。
在某些气氛中,她们往往难以分清刺激、恐惧和心动之间的差别,并在遭遇危险时,下意识地想要依赖自己的同类,甚至露出讨好的表情,乃至于有时会为了消解这种恐惧而不自觉地笑起来。
这种生理反应,配上合适的氛围,对方的强势,就很使人容易头脑发昏,反而在危机时,搞不清楚自己的真实想法,被侵犯者利用,趁虚而入。
毕竟,很多人已经麻木了太久,失去了对危险的反抗和感知。
“你这个……”弗朗西斯对着莉莉丝挥起手,但他沾满血的手在空中挥了又挥,却什么都没有发生。
“为什么?”弗朗西斯怔了一下,然后连忙伸手摸自己后腰。
“在找这个吗?”莉莉丝抬起左手,露出手里握着的小袋子,“你施法用的魔法石?”
弗朗西斯怒道:“刚才你摸我就是为了这个?”
莉莉丝笑了:“不然呢,你还有什么值得我去伸手去摸的么?”
“还给我!”弗朗西斯冲上前来,但是被莉莉丝躲了过去。
“还给你?”莉莉丝反问,“弗朗西斯,你是个魔法师,你不是贵族也不是商人,游商只是一个幌子,你没有工作,四处游荡,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么多昂贵的高等级魔法石?”
她举着匕首,划向弗朗西斯想要抢夺袋子的手:“那些用积蓄给你买魔法石的小姐,知道你用这些魔法石在其他女人面前变魔术,用魔法把女人摁在墙上,骚扰她吗?”
“那是她们自愿的!”弗朗西斯收回被划烂的手,叫道。
“哈,好一个自愿。为你穷困潦倒的女人是自愿,为你堕入风尘的女人是自愿,为你自杀的女人是自愿,生下孩子苦等你一生的女人是自愿,被你引诱而后悔不已的女人也是自愿……你可真无辜啊,弗朗西斯,受伤的永远是她们,而你,永远清清白白。”莉莉丝冷笑,“那你刚才在干什么呢?纠缠一个不喜欢你的女人,使用魔法困住她,强迫她变成自愿?”
弗朗西斯捂着左腹的伤口,喘气:“当我与她们在一起时,也是真心喜欢她们的。”
“哦,是的,你们都获得了快乐,但是最后你得到了快乐和各种礼物,而她们得到了回忆和各种伤害,哦,这可真公平啊。”
“这不能怪我,”弗朗西斯的表情渐渐狰狞起来:“我给了她们最美的爱情,为她们平淡的生活增添了乐趣,可是爱情已经结束了,她们却无法醒过来,那是她们蠢。如果她们有足够的魅力拴住我。不让我腻烦,那么我也会呆在她们身边。”
“是的,你说得没错,她们是很蠢,一切都怪她们瞎了眼,信任了不该信任的人,沉溺在梦里不愿意醒,所以是她们活该。”莉莉丝走向弗朗西斯,脸上挂着讽刺的笑容,“所以,弗朗西斯,你死在这里也只能怪你平白无故地跑来纠缠我,怪你太弱,怪你太自信,是你活该。”
“等下,”弗朗西斯慌张地后退,直到他的脚被椅子绊住,摔在一群焦黑的尸体中间,他在尸体中间挣扎,“等下,这可是祈祷堂,你曾是圣女,难道还想在祈祷堂里杀人?”
莉莉丝笑着扬起匕首:“是啊,仔细想想,圣女在祈祷堂手刃魔法师,这也很刺激呢。”
弗朗西斯的脸彻底变白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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