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23 章

　　宫廷舞会后不久，小姐们又举行了下午茶聚会。
　　这次聚会在温蒂·罗吉尔侯爵小姐家举行，温蒂在会客室里布置了不少鲜花，鲜花香气四溢，让小姐们赞不绝口。
　　“莉莉丝，上次宫廷舞会后，大家一直在谈论你呢。”温蒂亲热地挽起了莉莉丝的胳膊。
　　“是啊，阿博特公爵小姐可是那天舞会最闪耀的星星。”
　　其他小姐们也连声说道。
　　“您是有史以来，第一个和王子公主都跳过舞的贵族小姐，你们跳舞的时候就像一幅画。”
　　“我看安东尼奥大人好像也想邀请您跳舞呢。”
　　“呀！真好！”时隔许久，小姐们终于再次提到了箭术，“我也希望能让安东尼奥大人教我射箭呢。”
　　不过这次的话，小姐们是捧着脸颊，饱含爱意说出的。
　　她们关心的，并不是箭。
　　小姐们似乎觉得莉莉丝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，她现在应该为自己的战果而得意。
　　她们完全想不到，在那个舞会上，莉莉丝究竟过得有多么惊险，她的每一句话都经过了深思熟虑，她压制着恶心、愤怒、恐惧，种种情感，亦步亦趋，强装笑脸。
　　她一点都开心不起来。
　　也丝毫无法骄傲。
　　“不过说起来，那个叫玛利亚的女人到底是谁啊？”温蒂问道。
　　这句话一出，所有的小姐们都开始观察莉莉丝的脸色。
　　“不知道，听说是个公主？”
　　“不不不，据说王子是在中央公园见到她的，应该是个平民吧。”
　　“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奇怪女人，”一个小姐用扇子遮住嘴，“莫名其妙地吸引走了王子的注意力，真是不三不四。”
　　“莉莉丝，”温蒂笑着说，“你不要担心，那个女人比不上你。”
　　她虽然这么说着，眼里却闪着看好戏的光。
　　其他小姐也迎合道：“就是的，她与莉莉丝怎么比，莉莉丝可是阿博特公爵家的女儿。”
　　“对啊，莉莉丝小姐是王子名正言顺的未婚妻，那个女人算个什么东西。”
　　莉莉丝喝了一口茶：“我没有担心。”
　　“哇，不愧是莉莉丝小姐。”
　　“这么大气，一定能紧紧抓住罗纳德王子的心。”
　　“是因为知道那个女人比不过您，所以才这么自信吧，真棒啊！”
　　莉莉丝无法和这些女孩解释自己并不在意罗纳德，也不想抓住他的心。
　　哦，也不能这么说，如果可能的话，她倒是想捏爆他的心脏。
　　但是这些女孩应该不会理解自己的想法吧。
　　“我不想说这个了，”莉莉丝放下茶杯，“我们换个话题吧。”
　　小姐们很识趣地换了话题：“说起来，你们在舞会上看到胡佛侯爵夫人了吗？”
　　“谁啊？”
　　“你忘了，我们之前讨论过，就是胡佛侯爵为她费尽心机地弄了一个伯爵小姐的头衔，娶回家的女人。”
　　“哦哦哦，是那个女人啊。”
　　“我也看到她了。”堂菈·耶尔伯爵小姐说，“她长得并没有那么漂亮，腰也不细，看起来一般般。”
　　“哦，但是她太可笑了，她一直跟在胡佛侯爵身边，只要女人和胡佛侯爵说话，她就会死死盯着那个女人。”
　　“哇，这也太恐怖了吧。”小姐们叫道，“平民就是平民，一点气度都没有。”
　　“毕竟她是傍上了侯爵才有的现在一切，不过啊……”说话的那个小姐压低了声音，“我听见胡佛侯爵和其他人抱怨，说他的妻子变了，没有原来那么可爱了。”
　　“看来胡佛侯爵马上就会去找新情妇了吧，果然平民的女人不行。”小姐们笑了起来，“低贱的土壤能长出什么好花？”
　　“没错没错，对了，你们在舞会上看到比顿伯爵了吗？他那低俗的眼神真令人讨厌。”
　　“那个人原来是比顿伯爵家的仆人吧，我记得是他勾引了比顿伯爵小姐，引得比顿伯爵小姐一定要和他结婚，老比顿伯爵就把他入赘到了比顿家。”
　　“没有办法啊，老比顿伯爵没有生下儿子。”
　　“我们好几年没有看见过比顿伯爵小姐了吧？不是说老比顿伯爵去世以后，伯爵小姐摔坏了腿，住在了别馆？”
　　“我听去过的人说过，那个别馆虽然是个华丽的府邸，但是重新装修过，楼梯建得特别陡，正常人走都要小心翼翼，据说因为太抖，还摔死过一个仆人。比顿伯爵小姐住在最高层，腿脚又不好，根本没办法走下来。”
　　“根本就是囚禁吧。”
　　“现在那个人天天拿着比顿家的钱花天酒地，比顿伯爵小姐当初怎么不擦亮眼呢。”
　　“是啊，因为她，比顿家的家业都要被败光了。”
　　“啊说起来，你们看最新出的恋爱小说了吗？那可真是太棒了！描绘了一场王子和少女的跨越阶级的恋爱。”
　　“啊，真的吗，太棒了，我也要去买来看。”
　　……
　　她们的对话让莉莉丝听得有些心梗，便找了个借口去了趟洗手间。
　　陪着她的多琳一直闷闷不乐。
　　莉莉丝问：“怎么了，多琳。”
　　“小姐，我……”多琳迟疑着说，“我也在舞会上看到了胡佛侯爵夫人。”
　　“是吗，她是个什么样的人？”
　　“其、其实我认识她，她叫汉妮，是个活泼可爱的女孩，”多琳说，“又善良又阳光，在我没进公爵府的时候，她曾经把她的面包分给我吃……她没有她们说的那么坏。”
　　“这样啊。”莉莉丝点头，“既然多琳这样说了，那她一定很好。”
　　“可是。”多琳问道，“就因为她是平民，地位低下，所以胡佛侯爵才可能会去找情妇吗？”
　　“不是的，即使娶了贵族的小姐，他们还是会去找情妇的。”莉莉丝说，“哪怕王后是别国的公主，但这也没有妨碍国王寻欢作乐。”
　　“可是那些小姐们说……”
　　“多琳，你听着。”莉莉丝看向多琳，“只要大家愿意，可以为男人找情妇找出一百万个理由，但事实上，男人去找情妇只有一个理由。”
　　莉莉丝说：“那就是他们想找情妇。”
　　“其余所有的一切，都是将此行动合理化的借口。”
　　多琳低着头，扣着自己的指甲：“可是，我觉得……我觉得爱情……不，我不太懂……”
　　“没关系。”莉莉丝把多琳的手从指甲的摧残下分开，“你可以再想想。”
　　莉莉丝回来的时候，会客室的门半掩着。
　　小姐们的谈话伴随着浓郁的花香，从门缝里泄了出来。
　　“……但是辛西娅公主也太那个了吧，我是说，她总归是个女人呀。”
　　“不化妆，也不打理头发，甚至连裙子都不穿，还总是那一种发型，那不是很容易让男人倒胃口吗？”
　　“而且舞刀弄枪多危险啊，男人怎么可能会喜欢那样的女人，她的妹妹都已经嫁给了邻国的王子，她这把年纪却还没有出嫁。”
　　“我并不是对公主不敬，但是如果她老了还嫁不出去，那不是会变成我们科尔里奇国的耻辱吗？”
　　“其实……”有人低声说，“我觉得莉莉丝小姐也是这样。”
　　“啊，我也这样觉得。”
　　“她的气场不是越来越凌厉了吗？这不太妙吧。”
　　“她的腰是不是越来越粗了。”
　　“你们没有发现吗，她的手臂还有肌肉。”
　　“太可怕了，那岂不是像男人一样硬邦邦的。”
　　“有点恶心呀。”
　　小姐们窃笑了起来。
　　“能和罗纳德王子订婚，也是因为她的家世吧。”
　　“是啊，安东尼奥大人教她射箭也是看在阿博特公爵的面子吧。”
　　“你们还记得她当初追在罗纳德王子身后的样子吗？她用尽了手段讨好罗纳德王子，哪里像个淑女。”
　　“单说个人素质，她没有温蒂小姐那么善于交际，也没有堂菈小姐那么苗条。”
　　“罗纳德王子和安东尼奥大人肯定也不是真心喜欢她。”
　　……
　　莉莉丝站在门口，听着小姐们的谈话。
　　浓郁的花香熏得人头疼。
　　她仿佛看见了自己在斗兽场里茫然地四下张望。
　　看台上的看客们挥舞着手臂欢呼，奖台上的王子露出了高傲虚假的笑容。
　　那个奖台上不止站着王子，还多了其他的男人。
　　莉莉丝看不清自己的敌人。
　　那里好像站着一个人，又好像站着无数人。
　　她身后也站着无数的女人。
　　她们一边喊着加油一边估量着对手。
　　她们都是斗兽场的后备选手。
　　她们拉着莉莉丝的裙角，想要把莉莉丝拉下斗兽场。
　　是的。
　　她们不是让莉莉丝离开斗兽场，而是想要上来打败她。
　　她们为自己制定了可以加分的规则。
　　细腰、厚裙，精致的头发，无暇的妆容，柔弱的身段……
　　她们为此斗志昂扬，迫不及待，跃跃欲试。
　　她们眼里只有斗兽场里的对手。
　　“你不如我，你为什么站在那里？”
　　“我的分更高，站在上面的应该是我！”
　　有人站了起来，又被其他人拉了下去。
　　在斗兽场观众们的欢呼声中。
　　她们绞尽脑汁，明争暗斗，想要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。
　　……
　　莉莉丝无奈地摸了摸额头。
　　“小姐。”多琳又气又恼，“我，我进去骂她们？”
　　“别傻了，你会哪里会骂人。”
　　莉莉丝转身往外走，对路上遇见的女仆说：“转告温蒂·罗吉尔侯爵小姐，我身体不适，先回去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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